请带一包葡萄干给我(3/4)

带着星光,说:“不会啦。”

我说:“为什么?为什么?是葡萄干太贵,姑姥姥买不起了吗?我给她钱,让她从乌鲁木齐替我买!”

外公说:“因为太远了。”

我心灰意冷,行尸走肉一般回去睡觉。

然而没有等到第二年七夕,我就看见了姑姥姥。

4

外公去世是在那天凌晨,天没有亮。我被妈妈的哭声惊醒,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。

后来葬礼,亲戚好友排成长队,迎送骨灰。没人管小孩,我默默排在队伍的尾巴,默默舔着酸梅粉,还有空和其他小孩笑嘻嘻地打招呼,觉得无聊。

姑姥姥排在队伍的前方,有时候拐弯,我会看见她颤巍巍的身影,忍不住想追上去问问:“姑姥姥,我的葡萄干呢?”

长队路过葡萄藤架,我抬头,发现外公没有坐在那里。

他没有坐在下面帮我偷听牛郎织女讲话。

他死了,他不会再坐在葡萄藤下。

他不会再用蒲扇替我抓蜻蜓。他不会再用蹩脚的普通话给我读小人书。他不会再站在三岔路口等我放学。他不会再跟我一起数萤火虫。他不会一大早卸下家里的木门,帮我买早饭。

我呆呆看着葡萄藤,眼泪突然冲出来,放声大哭,哭得比打针更加撕心裂肺。

一周前的大清早,外公躺在床上,我跟着妈妈去看望他。他呼吸又低沉又带着细微的哮喘,像破烂的风箱。

我坐床边,说:“外公,我去上学啦。”

外公脸转过来,没有表情,连那么深的皱纹都静止不动。

我大声喊:“外公,我去上学啦。”

外公的手靠着棉被,枯枝一般,毫无光泽,布满老年斑,很慢很慢地举起一点点,抓住我的手。

我傻傻看着外公的手,说:“外公,你怎么啦?”

外公声音很小,再小一点儿,就跟牛郎织女的情话一样听不见了。

他说:“好好上学,外公要走了。”

我说:“要不是我妈太凶,我才不要上学。”

他说:“外公要走了,看不到你上大学了。”

我大声说:“上他妈的大学!”

我回过头,看见站在身后的妈妈,她脸上全是眼泪。

我又把头低下来,看见外公的手抓着我的手,不情愿地说:“好吧,上大学就上大学。”

一周后的下午,我跟着长长的队伍,落在最后面,放声大哭。

5

第二天我照常上学,放学。路过河堤的井,疯子已经不见了,谁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。高年级的同学说,他半夜挣脱,可能死在哪个角落了吧。

我慢慢走近那口井,心里扑通扑通乱跳。

我想看一眼井底,会不会看到外公,这样他就能出来了。

我心都要跳出喉咙,艰难地磨蹭在井旁,哆嗦着往下低头。

井口寒气直冒。没到黄昏,阳光不算耀眼,照得井底很清楚。

井水很干净。井水很明亮。我只看到了自己。我只看到了自己小小的脑袋,傻乎乎地倒映在水波里。

都是骗人的。

我趴在井口,眼泪一颗一颗掉到井底,也不知道能否打起一些涟漪。

几天后,我们全家送姑姥姥,送到小镇那个只有一座平房的车站。

姑姥姥这次是一个人来的,只带着一个军用行李袋,贴着红五角星。她放下袋子,用手帕擦眼泪,跟外婆说:“妹妹,这次我们就真的可能再也见不上面了。”

外婆双手握住她的一只手,哭得说不出话。

姑姥姥说:“妹妹,你让我抱一下。”

姑姥姥和外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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